死神193:大新在线伊人看-夜读丨读书,还是藏书?
经常有人问我,你买了那么多书,都读过了吗?我一时语塞,不知如何回答,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,这些书,我的确没读过多少。
不只是我,很多爱书人——包括季羡林等老一辈藏书家,也面对过这样的疑问。
书,究竟是用来阅读的,还是用来收藏的,这是一个问题。我觉得,这其实是一个很无聊也很无趣的问题。买了很多书,就一定非读完不可吗?难道我不能看上书的外表吗?不能看上书的装帧吗?不能看上书的插图吗?我不能单纯为了买书而买书吗?外表、装帧、封面、插图……种种元素,都可以构成买书的理由。
我喜欢这本书,便买来放在书架上,足以赏心悦目、怡然自得,又何必纠缠于读或不读这样的细枝末节上呢。
清代藏书家李慈铭有一个爱好,但凡有点空闲,他就倒腾书。李慈铭在《越缦堂日记》中有一则记录:“是日,少整比案头书籍。此事极有布置,数日必须一更换,非读书久者不知也。其更换惟在近远高下之间各得其宜,便觉事事适意,但不能为他人告耳。”所谓“整比案头书籍”,不过是将案头的书籍更换一批,再更换一批,来回倒腾而已。在局外人眼里如此单调乏味的事情,李慈铭却乐而不疲,不仅可以耽溺其中消磨一天,还会觉得“事事适意”。个中乐趣,真的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所以,冯骥才先生才会在《摸书》一文中津津乐道:书,打开来读是一种享受,放在手中不轻易打开也是一种享受。他欣然说道:“书,有时候不需要读,摸一摸就很美,很满足了。”冯先生甚而得出这样的结论,“人与书的最佳境界是超越读。”我读这篇文章,颇有会心一笑的感觉,不仅是因为我的“买书不必读”想法得到了印证,同时我也真切地感受到,书本身就是一种生命,代表着一种价值。
这样也就可以理解,只是单纯地更换案头书籍,李慈铭何以会觉得“事事适意”了。他从中体验到的,又何尝不是一种得鱼忘筌、得意忘言之乐呢。
的确,对于爱书人而言,“春日闲坐,丽春盛开,漫览一过,遂书末简”,是一种读书的乐趣;而仅是“翻翻、看看、摸摸,回味、重温、再体验”,也未尝不是一种藏书的乐趣。
读书自有读书的快乐,藏书也自有藏书的快乐,两者相互契合,却并不冲突。即便是读书,也可以分为正式的阅读和休闲的阅读,前者如一些思想性与文化性并重的严肃书籍,道理深刻,自可慢慢咀嚼;后者如一些好玩的、有趣的闲书,如唐诗宋词、明清小品,乃至金庸、梁羽生、阿婆、柯南道尔……尽可网罗其中。
可见无论是读书,还是藏书,均与心情相关,也都与闲暇分不开,只有身闲心闲,才能真正得到读书与藏书之三昧。古人对此最有心得,所谓“细雨潇潇欲晓天,半床花影伴书眠”,“万卷古今消永日,一窗昏晓送流年”;所谓“书卷多情似故人,晨昏忧乐每相亲”,“高枕北窗寻乐地,拥书南面作长城”。书,读或不读,透露出的其实都是一个人与书相伴时的悠闲与自在。
闲来无事,一卷在手,或阅读,或赏玩,泡一杯清茶,慢慢啜饮,即可偷得浮生半日闲,当是何等快意的事情。我觉得,诗中这个“偷”字用得尤妙,真切地表达出一种人在江湖的无奈和不甘——万物嚣扰,众生奔竞,人生既然无法摆脱俗务缠身,也只有偷来的时光方觉珍贵,才能倍加珍惜。
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
